03.
晨光灑上風紀財團總部大樓,正在戶外平台漫步的草壁哲矢突然被人叫住。回頭一看,穿著休閒風衣的六道骸向他揮手,手上挽着一個紙袋。
「骸先生,早安。找恭先生的話,他現在在開會呢。」
骸把紙袋遞到他眼前。「全靠草壁先生的賞識,我的品牌才有機會跟貴公司合作。聽聞你喜歡喝酒,區區薄禮,請笑納。」
草壁接過袋子,看見入面擺放着一支包裝精美的威士忌,看似價值不菲。
「這怎麼好意思呢…」
「不會啦。待期間限定店結束後,我再請你去喝酒吧,聽聞銀座有間很有名的酒館,有不少珍藏呢!」
「那麼,謝謝你了。說起來,我早一陣子聽恭先生說才知道,原來骸先生是當年黑曜那位,真是令在下嚇了一跳呢!能夠有現在的成就,想必在這些年來付出了不少努力吧。」
「庫呼呼,實在過獎了,只是運氣好吧。」
六道骸的待人接物技巧老練圓滑,草壁實在難以跟當年衝來並中挑戰委員長的小少年聯想到一起。唯一相同的是,現在他仍是周不時以不同的籍口過來找雲雀,有時候來匯報生意情況,有時候來送改好尺碼的衣服,有時候說要一起吃飯…雖然幾乎沒有成功過。
骸的心意不難猜,至於恭先生——
十年前的一段回憶令草壁至少歷歷在目。
三月份的某天,他發現委員長沒有巡邏校園,沒有逮住遲到的學生,上午坐在辦公桌前翻翻文件夾,下午躺在天台眺望天空。簡單來說,就是整天都在發呆。
這樣的情況一直維持着。
直到翌日,草壁忍不住問:「委員長,請問你的身體是否不舒服?不如回家休養一下吧…」
躺在天台的黑髮少年緩緩坐起來,目光投向遠方,任由春風牽著他的髮絲及衣領。
「吶,副委員長。」
「是!」
正當草壁準備接受命令時,雲雀道出令他出乎意料的一句:
「意大利…很遠嗎?」
腦袋瞬間當機。「呃、啊,大概是吧。從日本坐飛機去歐洲,好像要花十個小時呢。」
「……喔。」
然後雲雀沒有再說話。
草壁當時不理解雲雀的說話含意,到他明白的時候是兩週後的事。他從另一個風紀委員口中得知,黑曜那位少年回國了,就在委員長開始發呆的前一天。
戲劇性的是,當時令雲雀發呆的人,相隔10年後站在他的眼前,並正在四處張望中。
「草壁先生,恭——雲雀君的會議什麼時候結束?」
「預定在12點前完結,之後我開車送他去午膳,下午再回來進行另一個會議。」
「哦呀,他還是那麼日理萬機呢,無論以前還是現在。」
骸在晨光中微笑,眼神柔情似水。每當草壁憶起少年雲雀坐在天台眺望遠方的畫面,胸口總是一陣苦澀。
「…骸先生,怒我唐突。請問——」草壁清一清喉嚨,繼續說:
「恭先生在你眼中,是怎樣的存在?」
———
離開會議室的時候,雲雀瞧了一眼手腕上的名貴手錶,十二點半,超時了這麼久,哲應該等了很久吧?
踏出戶外平台之際,他發現正在尋找的人,正在跟一個礙眼的長髮男人在長椅上聊天。
「哇哦,看來你們比我想像中要好。」
草壁立刻站起來向他鞠躬,旁邊六道骸微笑著道:「開了這麼久的會議,辛苦了。」
黑髮青年哼了一聲別過臉,然後跟他的秘書說:「我餓了。」
「明白,我現在立刻開車送你去餐館…」他頓了頓,再試探性地開口:
「恭先生,不如骸先生也一起去?」
雲雀不知道當時為何會答應,也沒預料到抵達餐館後,草壁突然說有要事要離開一會兒…所以現在飯局只有他和六道骸二人。
骸第一次到訪這種高級的日式餐館,寬闊的和式包廂中央放置着實木餐桌,牆上掛着幾幅清新淡雅的水墨畫,旁邊的落地玻璃窗讓人觀賞室外庭園的小橋流水。
「真是個漂亮的地方,你是常客?」
「嗯。」
穿着和服的店員拉開紙門,小心翼翼地把精緻的料理擺放在餐桌上,禮貌地鞠躬後再離開。當骸還在讚嘆這些擺盤精美得如藝術品的料理時,雲雀已默默地拿起筷子開始用餐。
再來是一片沉默。
自從表明身份後,骸知道雲雀一直在避開他,所以他要好好抓緊這個草壁幫他爭取的獨處機會。
「你沒有穿我送你的衣服呢。」
「…忘了。」
雲雀把一片刺身夾到嘴中咀嚼,再喝了一口綠茶,一直也沒有回看他。
「…還在生氣嗎?」
「…什麼?」
「之前沒有向你表明身份的事。還有,十年前——」
「真是惡趣味。」把麵豉湯一飲而盡後,雲雀目光鋒利地直視他:「覺得我很好耍,對吧?」
「不、不是這樣,我只是想看看恭彌會不會認出我…」骸把一直緊握著的拳頭慢慢鬆開,視線飄到窗外的庭園。
「果然真的認不出呢…」
當年他們從相識到分離的時間不夠半年,再加上十年時間的洗禮,有誰會特別記住一早淡出自己人生道路的人?似乎只有他自己是個例外。
雲雀從骸的眼神中看到一瞬間的落寞,但本人很快調整過來:「庫呼呼,不過也正常吧,畢竟已經十年了。」
六道骸就是這樣,不露辭色的作風令雲雀很不爽,真想狠狠地撕掉那偽裝的面具。
「…為什麼選擇風紀財團?以你們的發展潛力,市場上有很多選擇。」
「因為貴公司在日本實力雄厚,對《Kokuyo》的發展有莫大的益處,這是其中一個原因。」骸優雅地拿起湯碗,湊到嘴邊呷了一口。
「另一個原因是…我認為這個品牌也屬於你的。」
「什麼意思?」雲雀伸往茶杯的手被骸捉住,甚少與人有肌膚接觸的他瞬間產生觸電的感覺。
「Kokuyo,不就是我倆初次見面的地方嗎?」
…這才是真正的品牌靈感嗎。
自己一手創立的品牌,以跟自己初遇的地方為名,然後表示自己屬於它的一部份…這句與表白沒有分別的說話,足足令雲雀愣住了幾秒鐘才縮回手。
不擅長應對尷尬氣氛的他選擇轉移話題:「…當、當年為什麼要襲擊並中的人?」
「啊、那是因為…」骸伸手扶上額頭,苦笑着說:「說出來後,你可以手下留情別笑嗎?」
「快說。」
「因為…想征服世界。」
「……」
「……」
骸因羞恥而不敢望向對方,腦袋在盤算該怎樣應對雲雀慣常的嘲諷說話,結果卻是意料之外。
「…唔、噗…哈哈哈哈!」
平常往往一副冰山臉,即使是笑也只有譏笑的恭先生,如今竟然在他面前,毫無保留地哈哈大笑起來。
「喂喂喂,有這麼好笑嗎!」骸無奈地注視著對面那位嘗試用手掩嘴、但忍笑失敗的黑髮青年。「我明明叫你不要笑啊!」
「哈哈哈…我都沒答應。」
「過、過分!每個人也有年少輕狂的時候吧,別告訴我你沒有啊,雲雀恭彌!」
「我眼中只有並盛,征服世界這種事還真的沒——哈哈哈...」
此時,站在室外遠處、剛去了其他地方吃飽飯的草壁哲矢,把這個畫面盡收眼底。雖然聽不見對話內容,但最震驚的莫過於看着自己事奉多年的恭先生,這麼不可思議地開懷大笑起來。
竟然有一個人,能夠讓那位高傲的主子毫無掩飾地真情流露,實在令草壁感到無限欣慰。這些年來,雲雀恭彌總是孤獨一個人,雖然他口中說着不喜歡群聚,但草壁知道一直以來他是寂寞的。
他漸漸想起早上六道骸跟自己訴說的那些往事,例如當年每次過來並中的忐忑心情、跟雲雀道別的情景(刪減接吻的部分)、大學時期在新聞上發現雲雀,如何被雲雀啟發設計理念等等…
每一句說話,都是滿滿的雲雀。然後還有,他以灼熱眼神所訴說的一句:
『對我來說,雲雀恭彌是…相隔多年仍念念不忘的存在。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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